那年,像做贼一样的旅行(一)
华志城
那年五一,大的兄弟学校都去洛阳看牡丹了,一辆辆大巴载着一位位眉飞色舞的老师看得大家眼热。我们学校小太穷,旅游之只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奢望而巳 。 校长是个直性子,一生气就拍了板:我们不去则巳,去就找一个让他们眼谗的地方。什么地方才能让别人也眼谗呢?语文老师说去安阳看甲骨文;数学老师说要去南京看长江大桥;历史老师说要去北京看故宫;政治老师说要去延安宝塔山;生物老师说要去九寨沟看大熊猫;地理老师说要去云南看喀斯特地形;只有英语老师最谦和,去哪都中只要能见到外国人就行。 校长说:“你们都别说了,再说都要上天看嫦娥了。来点实际的,扣除本学期开支,人均二百元经费,你们看吧!多余自己掏腰包。”“二百元?连坐车门票都不够,况且还有吃住呢?”大家议论纷纷。 我说那就去三峡吧?语文老师能体会"轻舟一过万重山的感觉;数学老师能算三峡大坝用多少混凝土;物理老师能观察轮船过葛洲坝船闸的过程;政治老师能现场感受三峡工地建设者的豪情;历史老师能分析曲原跳江的原因;地理老师能研究三峡地貌的形成;生物老师能考察三峡的动植物资源;英语老师也不发愁没有锻炼的机会,电视上说去三峡旅行的外国人比牛毛还多。
再者去三峡还节省费用,地理课本上说铁路和水运最便宜。我们就先坐火车到宜昌,再坐船到奉节。一路坐船观花,不用跑腿不用买景区门票,既经济又好玩,何乐而不为? "好!"同志们和校长的巴掌一响,这事算定局了。 回家把这事儿给娘一说,娘兴奋得不行得了,一口气煮了一大兜鸡蛋让我带,比自己去还高兴。娘六岁持家,这一辈没出过远门,连县城也不知在东南西北,我暗暗发挚誓,等我有钱了,一定带她老人家四处处转转。虽然后来实现了,但都是在娘求医问药的途中。这当然是后话。 娘怕外面东西贵,不方便。买了矿泉水,火腿肠,应急药品,换洗衣服等装了一大包。还给我准备了一个空酒瓶以备防身之用。 当我全副五装地出现在大家面前时,不禁哑然失笑。三十多位男女老师的装备并不比我落后,都是鼓鼓囊囊的大包小包。这哪里是去旅行,这简直是去南方打工吗! 为了节约开支,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_怕哪位耳熟面花的"绅士"搭便车。子夜时分,我们悄无声息地登上去火车站的包车,等到学校离我们远了,才开启了车灯。 火车站人山人海,列车员铁板着脸,看着我们背着大包的东西,像赶牲口一样地吆喝。我和校长背着行囊站在车箱门口,好不容易把最后一位同志推上火车。列车已经启动了,好在我年轻连拉带拽才把五十多岁的老校长拉上车。"又找到了当年红卫兵进京见毛主席的感觉了。"_校长是红卫兵出身。 列车上人密度很大,空气污染度更大,大得我们几乎喘不过气来。人贴人,脸对脸,肩并肩,天论男女老少挤成一锅粥站在一起根本无法动弹。男女授受不亲什么的,在这里免谈。 "刘杰,小艳,李琴......"我扯嗓子点着名子,生怕漏掉一个人。可老天无眼,还是少了一个。一个叫刘五的老师怎么喊,也喊不应。 按说刘五二十出头长得人高马大,不会不上火车,而且上车则时我也有印象。他会跑哪去呢?我和校长连忙让大家寻找,没有结果。那时不像现在人手一机,打个电话都OK了。当时连传呼也很少,这可怎么办呢? 货架都塞满了,背着几十斤重的东西,左挤右扛,好不容易找到熟睡中的列车员。列车员面容娇好但睡眼朦胧,一脸的冷漠和不屑:"就你们打工仔事儿多!" "请你放尊重点儿,我们是教师!" "教师,那我还是教授呢!" 这里不是学校的一亩三分地儿,再说还有求于人。我也懒得和他她争辩,只要答应帮忙找人,打工仔就打工仔吧! 列车播音员一遍遍地呼喊刘五的名子,并呼吁旅客也帮着找。最后在一位女孩的惊叫声中发现了刘五。 这家伙把别人卟得直冒冷汗,他却幸福地躺在人家座位下面酣然入睡,要不是这位女孩踩到肉糊糊的东西地吓出了声,我们还不知道找会到什么时候。 "我的钱包不气见了!"又是一声惊叫,还是那位女孩。大家齐剧剧地把目光转向刘五,因为就是他刚才躺在人家坐位下睡大觉的。不怀疑他怀疑谁? "还说是老师呢?老师就是教育学生如何做贼的?我看连打工仔也不如!"是刚才那位女列车员。 她这么一宣传,我们这里立即成了全车厢的焦点。大家都用审贼一样的目光逼视着我们。羞得我们无地自容。 乘警来了,从刘五身上搜出二百五十元钱,刘五说那是他妩娘给他的儿旅游费。女孩说她钱包王里也是二百五,那一定是她的,非要刘五交待钱包的去向。钱上有没记号,看来刘五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。 乘警要把刘五带走,无论我们如何说好话都不成。刘五也委屈得直抹眼泪,看样子比窦娥还冤。 "慢着!"又是一声惊叫,又是那位女孩。 "你又丢什么了?"乘警问。 "没丢什么,钱包找到了!"女孩不好意思地说。 "哪里找到的?"乘警问。 "在胸,胸罩里,人家刚才忘了,不说了,羞死人了!"女孩满脸羞红。 众人哄堂大笑,连那位漂亮而冷漠的女列车员也笑了。 校长和我如释重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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